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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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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

她回到了民國時期,回到了1938年。

溫硯嶺緊緊地盯著莫先生發來的這張照片,舊到已經泛黃的黑白照上,秋疏桐輕扯著唇角,露出一個不怎麽明顯的笑容,旁邊二人卻是笑得極為開懷。看面貌,男人應當是秋疏桐的哥哥,與她長相相似。女方,溫硯嶺猜測應當是她的嫂子。

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掃視了一番,一下子就註意到秋疏桐的手背處裹著厚厚的紗布。

她受傷了。

溫硯嶺瞬間感覺呼吸一凝,臉上掛出痛苦的表情。

驀地,眼前浮現出不久前在溫得和克發生的一幕幕,一會兒是秋疏桐跟隨節目組去爬山,不小心扭傷了腳腕,溫硯嶺皺著眉給她包紮;一會兒是他們相約去馬場,她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,他帶她去醫院。

好像每次她發生意外,他都會特別湊巧地出現在她身旁。以前溫硯嶺以為,這是自己命裏該得的,他怎麽都躲不開愛添麻煩的她。

如今看著不知為何受傷的秋疏桐,溫硯嶺卻只感到無能為力。

他伸出手,下意識地想要觸碰屏幕當中那只受傷的手,卻好似觸到了一個破碎的夢。

這個夢距離他太遠了,中間隔著重重歲月,好似無論他再怎麽努力,都無法觸及。

溫硯嶺有片刻的不知所措,抓住手機敲擊鍵盤,問莫先生:【她是從哪裏找到的這張照片?請問,還有更多關於她曾祖姑母的信息嗎?】

莫先生很快地給他回覆:【沒有了,這張照片還是秋思翻箱倒櫃找出來的,據我所知,這應當是目前留存下來的唯一一張有關秋疏桐的照片。】

【唯一一張嗎?那她後來……】

溫硯嶺的手指在鍵盤上停留許久,最後又悉數刪除,他猜,即便問了,莫先生也未必能給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
溫硯嶺忍不住閉了閉眼,打開百度瀏覽器,試圖查找秋疏桐的生平紀事,了解她的後半生命運。

他一手握著手機,一手在搜索欄上輸入她的名字。即將按下“搜索”二字之時,溫硯嶺又飛快地摁滅了屏幕,收起手機,靠在床頭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
他發現,自己並不敢知道她的命運走向,無論是好是壞,他都不敢知道。

三十年代的安城,面臨著戰爭帶來的各種危機,轟炸、逃難、大暴動,無論是哪一種,於他這種長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而言,都是難以想象兼難以承受的。

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,他們短暫的相逢,不足一年時間的、違背科學理論的緣分,到這便是徹底地斷了。

想到這,溫硯嶺不免感到一陣滅頂的難過。

他整張臉都陷入憂傷,目光空空茫茫的,不知看向何處,以至於厲詞安敲了他的房間數聲,沒聽到應答直接打開,他都沒有反應。

厲詞安走過來,輕輕地推了他的肩膀一下,問他:“你還好嗎?”

過了好一會兒,溫硯嶺才好似清醒過來,先是搖了搖頭,接著又點了點頭。

厲詞安擰眉瞧他:“如果有什麽難處,自己無法消解的,記得告訴我。同人分擔總比自己一人憋著強,你這麽憋下去,遲早會憋出病來的。”

溫硯嶺保持沈默,他當然理解厲詞安的話,但這些事並不是可以同人分擔的,於是他說道:“有些事,即使說出口也無能為力。”

厲詞安以為他在擔心池零露的事,寬慰他道:“人一定會找到的,你不要放棄。”

溫硯嶺無奈地搖了搖頭,只有他知道,他再也找不到秋疏桐了。

厲詞安垂眸瞧他,扯開話題說:“領隊一大早起來,在廚房忙活了半天,做了很多早飯。你多少也起來吃點兒,給他點兒面子唄。”

“行。”

溫硯嶺很快起床洗漱,擡步走向餐廳。路過客廳時,他聽到電視機裏的新聞頻道仍在播報5天前的那場爆炸事故——

“女星池零露距今已失蹤5天,納米比亞警方已經展開了全面的搜尋行動,但目前仍未找到任何有關池零露的蹤跡……”

電視機的音量很高,在記者沈重的聲音裏,位於沙發前的護士說:“這不是當時跟我們一塊兒錄節目的那位女演員嗎?她又出意外啦?”

另一個回答她:“對,熱搜都掛了好幾天了,好像到現在都沒找到人。”

“她之前上熱搜是不是就是因為爆破事故?就在我們醫院躺著的那次,你還記得嗎?”

“你這麽說我倒是有點兒印象,那次好像也是因為拍戲,說她距離爆破物太近,不小心被炸傷了。那這次呢?難道也是因為距離爆破物近嗎?這未免也太巧了吧?”

那名護士答不上來,掏出手機查了一下:“別說,還真的挺巧的。上次出意外的副導演和這次的導演是同一個人,別怪我陰謀論,這也太奇怪了吧?”

“就是說。”

溫硯嶺聽得略怔,沒等他回過神,厲詞安就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,切了一個音樂頻道:“來,我們看點兒輕松的。”溫硯嶺便轉身朝餐廳走去。

吃完早餐,他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。溫硯嶺看了眼來電顯示,很快接起來:“What happened?”

電話裏傳來值班醫生焦急的聲音,溫硯嶺聽了會兒,神情變得凝重,他回覆對方:“I’ll be right  there.”

掛斷電話,溫硯嶺立馬往大門的方向走,厲詞安意識到不對勁,問他: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溫硯嶺邊走邊說:“跟我交班的醫生家裏臨時有事,醫院人手不夠,讓我過去幫忙。”

說完,他就拉開了停在附近的汽車車門,腳踩油門,往醫院駛去。

同樣的醫院,1938年。

秋疏桐應秋景予要求,來到他所在的醫院進行簡單的身體檢查。

陡然從冬季的南半球穿回到夏季的北半球,還跨越了幾十年,秋疏桐略微感到有些不適。不知是生理還是心理作用,她總覺得渾身上下都涼涼的,冷意刺骨。

秋景予先解開繃帶,觀察了一下她手背處的傷口。接著,他拿出這個時代頗為新潮的橡皮管雙聽筒聽診器,將膜片放在她的胸部,聽取心臟的心音。聽完心音,又將膜片移至她的上背處,聽取呼吸音。

秋疏桐靜靜地註視著眼前的聽診器,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明明不久前,她才從燕城某個病床上醒來,被護士領著去做檢查,面對各類先進的醫療設備,陌生而茫然。如今面對眼前的橡皮管聽診器,該是熟悉至極的,她瞧著竟然也生出陌生的情緒來。

可能是現代社會生活久了,回到民國,反倒有些不適應。

秋疏桐聽從秋景予的指示深呼吸,聽到他溫和地說:“沒什麽問題。”腦中一瞬間卻浮現出第一次遇到溫硯嶺時的場面,她記得那時他的態度說不上有多好,她以為他從來都是那樣的。

可後來同他相處的日子變多,她漸漸發現,溫硯嶺的性子裏,還是溫柔居多。

秋景予收起聽診器,從白大褂裏掏出一枚紅色的平安符,笑著遞給她:“幼殊今早去廟裏求來的,讓我交給你。我說你才不會信這些,她說不管信不信,隨身帶著總是好的。”

秋疏桐下意識地就想回她哥哥一句“我有平安符”,伸手想掏出手機遞給他看,手指觸到旗袍腰間,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手機過來。

那枚平安符是真的,他給的愛也是真的,可偏偏就好像是她做的一場夢。什麽都沒有帶回來,只有回憶留存於腦海。

她就這般無聲無息地回來了。

在她想要同他好好解釋的時候,在她終於丟棄了那股膽怯、決定向他坦白的時候。

秋景予註意到她的神色不對,問她:“怎麽了?是哪裏不舒服嗎?”

秋疏桐搖頭否認,轉移話題問他:“你和幼殊姐是準備結婚了嗎?”

秋景予聞言楞了楞,繼而揚起嘴角:“你看出來啦?我打算年底同她求婚。”

看出秋疏桐對他們的事好奇,秋景予又補了句:“幼殊是個很好的人,我很喜歡她,希望你也喜歡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。”

在說完自己的事後,秋景予開始問她,問她消失的這一年,有沒有遇到過合適的人。

秋疏桐點了點頭:“他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,這一年來始終特別認真地在照顧我,我很感激他。”

從妹妹的話語當中,秋景予能感受出她對那個男人的感情,可他還是覺得奇怪:“那你們現在是?”

秋疏桐被這話問得一懵,她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,想了想,說:“距離太遠了,我沒辦法去找他。”

“距離遠是挺麻煩的。”秋景予附和道,隨即又說,“但是距離不是問題,只要你想和他在一起,哥哥會替你想辦法的。”

秋疏桐笑了笑,沒有回答這句話。

秋景予以為她是在害羞,慌忙說:“若你覺得不好意思,交給我來說就是。你有他的電話或者地址嗎?”

秋疏桐低聲回答:“......沒有。”

她看著墻上的日歷,心想,他正在85年後的未來,即便有通訊地址和電話,她也是聯系不到他的。

日歷上顯示今天是8月6日,秋疏桐看了眼,下意識地提醒他:“最近時局不穩,哥哥你沒有想過要離開安城嗎?”

秋景予的目光也跟著看向那頁日歷紙,眼睛眨了眨,聲音不慌不忙:“說實話,如今在哪兒都一樣。父母離世時,我們在瑞士,未能及時趕回,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。從那以後,我就再也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裏了,這裏有我的根。即便如今社會動蕩、危機四伏,但我堅信,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。”

聽他這麽說,秋疏桐不禁感到一絲欣慰,欣慰中又帶著一點兒惆悵,於是她說:“哥哥,倘若某天我再次消失,你要記得,不必尋我。你就當我是去了一個特別遙遠的地方,生活得非常非常好。”

秋景予一怔,很快答應下來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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